蒋介石驻节成都有两个目的:一是在四川剿灭他的心头之患红军,再是通过削番裁军,使四川完全归附于中央。时下,中央红军与红四方面军不仅没有被分而聚歼,反而突破了他设置的一道道封锁线,由南北两个方向向川西挺进,并在夹金山下的懋功会师了。也就是说,如何把这两大红军消灭在川西一带,已经成为他寝食难安的大事。所以,他不得不暂时放下与刘湘等川系军阀的矛盾,与他随行的高参再次集聚作战室中,望着那幅作战地图,又着力研究起消灭红军的大事了。
首先,蒋介石及其高参认真地研究了两大红军所占据的川西地形,“认为红军分据千里山岳番民地区,东扼岷江,西迄大小金川至通河(即大渡河上游)边,北到松潘附近之叠溪,南至懋功处处布防,几万红军兵力不够分配,且川康边陲民众游牧为生,宗教迷信浓厚,粮食只有青稞、玉米等杂粮,加以天气奇寒,夹金山以北有终年不化之雪山,松潘草地乃北面天然地障,飞渡不易,因此北渡南追,集中主力封锁,红军插翅难逃”。也就是说,在川西聚歼两大红军是千载难逢的机遇。
或许是蒋介石做聚歼红军的美梦太多了的缘故,他这一次很难进入美梦佳境,就在他大多数的高参说着美妙的梦话的时候,他还处于比较清醒的状态中,且不时地发出这样的自问:“两大红军为什么要在川西这样难以生存的地带会师呢?他们在此会师的目的又是什么呢?……”为此,他看了看独自蹙眉凝思,很少发言的杨永泰,有意地笑了笑,近似玩笑地问道:
“不要等水全开了再揭锅嘛!先谈谈你的看法吧?”
诚如前文所述,杨永泰虽有谋士的才干,但因过分自负,或说是具有传统知识分子的所谓傲骨,不仅难以和同僚共事,而且也很难得到蒋介石这样的独裁者的长久宠信。对此,杨永泰也是知情的。但由于杨过分欣赏自己恃才傲物的个性,也许是“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”所致,他在蒋介石身边还是那样我行我素,故意做出一副不同流合污的样子。如果说有什么长进的话,就是他一改过去“主动出击”夸夸其谈的毛病,变得过分老练、深沉了。蒋介石不点他的名,他就很少谈自己的见解。但是,他一发言往往就力排众议,做出比同僚高明的样子。对此,蒋介石是清楚的。在一般的情况下,他不仅满足杨永泰做出来的“虚荣心”,而且还把他的见解当作决策时的参考。
杨永泰发言了。他认为两大红军在川西会合的目的,绝非是把川西变成第二个江西。因为这里是少数民族为主的地区,由于宗教等方面的原因,既不具备红军建立根据地的天时,更不具备像江西那样的人文条件;加之这里是高寒地带,不适于内地来的人生存,因此红军借助地利之便打胜仗的条件也就失去了。最后,他以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:
“既然两大红军在此会合不是战略行为,仅仅是壮大其威的权宜之计,我以为他们会很快离开此地的。因此,我认为在确立川西会剿之前,首先确认两大红军会合后的战略动向,是非常之必要的。”
蒋介石是赞同杨永泰的意见的。同时,他从杨的这番有根有据的发言中,也猜出杨对两大红军会合后的战略动向,可能心中有数了,只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而没说出就是了。在这种情况下,蒋介石是愿意满足杨永泰的虚荣心的,故又主动地笑着问道:
“杨先生所言极是。我还有其他的同仁,都希望听听你的见地。”
杨永泰认为:“徐向前部有赤化西北打通苏俄国际路线的企图,与中央红军会合之后,其策略如何虽不明确,但只要封锁得紧,在此地区盘踞不会持久。”接着,他又走到那张军事地图的下面,一边指点着军事地图上那不同的标记,一边继续阐述他的观点。他明确指出,要想确定这两支红军未来的战略动向,即便就是想打通苏俄国际路线,也必须先搞清他们自川西撤退之后,将选在何处——哪怕是暂时的,作为栖身处和落脚点?一是在陕北活动的小股共匪,再是刚刚到达渭南的徐海东所部。但是,无论是去陕北还是到渭南,都需要北出四川。因此,他以断然的口吻下了结论:
“我个人认为,这就是两大红军未来的战略动向。”
“我赞同这种看法!”贺国光边说边走到那张军事地图的下面,指点着进一步补充道:“红军由懋功一带西去吗?那是藏族占据的雪域高原,不可能成为他们赤化的中心;想进占成都平原吗?那等于失去他们赖以生存、发展的地利条件;想沿着中央红军的老路南下吗?这是一条自取灭亡的死路。”
“当然,为了防止红军把死路走活,还是要在东、西、南三面派重兵固守。”晏道刚近似敲边鼓地补充。
“还必须构筑碉堡,加强坚壁清野。”蒋介石说罢沉吟片时,“按照杨秘书长的意见,两大红军会合后的战略动向是北方。如果我们把北去的大门紧紧地关上,可否在给养极其困难的川西一带,造成一个聚而歼之的环境呢?”
“当然可以,但是,”杨永泰有意停顿了片刻,“我以为最关键的一步棋是:通往陕甘的北大门能否关死。”
“我也有同感,”贺国光喟然长叹了一声,“今年春季,刘湘、田颂尧这些无能之辈,凭借嘉陵江等天险,都没能遏阻徐向前所部向川西北进军,而今是两大红军合股,他们就更难把住川北大门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