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,蒋介石在借“追剿”红军之机,进而完成“图川”大计方面,他的战略战术的运用,却获得了成功。
诚如前文所述,当初蒋介石派参谋团入川,曾当面允诺刘湘,只策划“剿匪”军事,绝不过问川政。但是,自打贺国光率参谋团入川之后,很快就反客为主,“一面担任策划,一面担任督战,规定川军各路师长以上将领要定期向参谋团做军事报告,凡属向刘湘总部报告军情一定要分报贺国光的参谋团一份,以加强控制。同时由参谋团派出军事督察专员到各军师随军行动实行监军”。这样一来,贺国光就以参谋团的名义,打着蒋介石的旗号,由“策划剿匪”变成了指挥川军了。待到蒋介石入川之后,就明令四川的军政大事,必须统由委员长筹谋。结果,以蒋介石为首的南京中央,就势必和川中之王刘湘发生矛盾。
随着蒋刘矛盾的发展,蒋介石又命心腹特务头子康泽率别动队入川。这些手拿尚方宝剑的大小特务有恃无恐,均以“钦差大臣”自居,很快把触角伸向四川各界,并竭尽挑拨、收买之能事,成了蒋介石派在四川的耳目,刘湘等人有什么不利于蒋介石的言行,很快就能传到蒋的耳朵里。对此,刘湘痛恨异常,遂出钱筹组了他的特务组织,除监视康泽别动队的活动外,就是处心积虑地破译在川的参谋团、别动队和蒋介石联系的密码。当刘湘获悉他们来往密电的内容,无一不是在打他的主意之后,真是芒刺在背,寝食难安啊!因此,刘湘为了自尊,或出一口闷气,也不时地给参谋团尤其是康泽的别动队出些难题,搞一些小动作,弄得贺国光、康泽等入川的“钦差大臣”有苦说不出。
对此,蒋介石当然是知晓的。但是,由于他远在贵阳或昆明指挥追堵红军,所以无暇相顾。
时下,他已经完成了在黔滇两省以失败告终的“剿匪”任务,回到了成都,并住进了刘文辉当年的官邸中。因此,他认为是到了解决川中王刘湘的时候了。蒋介石是靠军队起家的,自然,他也知道刘湘敢于如此明目张胆地和他过不去的原因,就是刘湘手中有一支令其他川系军阀望而生畏、不得不俯首称臣的军队。换言之,要想让刘湘向他俯首听命,就必须一步一步地剥夺刘湘手中的军权,以及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庞大的军队。而蒋介石于六月五日召集川中高级将领训话,并发表长篇有关军事方面的演讲,就是等于向川军宣布:
我蒋某人是各路川军的最高统帅,刘湘也必须听命于我!
在这次召见川军务将领的会议上,蒋介石以“兵贵精而不贵多”为由,大讲川军这些年来各自成系而不重质量,要求刘湘在近期之内核实名额,淘汰老弱,务必裁减川军三分之一以上。按照蒋介石的想法,他动一动嘴,就可以把近二十万的川军,至少裁去六万人马!他为了确保此次裁减川军顺利进行,决定把负责追击中央红军的薛岳所部——“吴奇伟、周浑元两个军及第二路军前敌总糊各师已到达成都附近,形成蒋嫡系部队控制了四川的局面”,强迫刘湘执行裁减川军的命令。
刘湘自然明白蒋介石这一着棋的真实用意是“既可削减川军实力,又好制造各部与自己的矛盾”。他当即决定以顺水推舟之法,对蒋介石上述的一箭双雕来个将计就计:当着蒋介石的面,不仅宣布将川军三百六十个团裁减为二百七十个团,而且还公然宣布首先拿自己的二十一军开刀,即“他本有一百二十余团,缩减后尚存九十六团,扩编为三个军,由唐式遵任二十一军军长,潘文华任二十三军军长,王缵绪任四十四军军长。因为省主席照例兼省保安司令,又将裁下来的部队缩成二十四个保安团,实力非但没有受损,番号还有所扩充”。其他各路川军,则毫无活动的余地,只得在刘湘打着蒋介石的幌子的压力下减去三分之一的兵力。在军费开支上,刘湘更是巧立名目,厚己薄人,他的“所部军费每月高达八百一十七万元,而其他各部加在一起,亦不过一百五十万元。相形之下,更令其他各部嫉恨在心,但面对刘湘在政治军事上的压倒优势,却敢怒而不敢言”。
由此,蒋介石看到了刘湘的真面目,自然也明白了刘湘能崛起四川的真正原因。如要削弱这样的对手,绝非一日之功,加之中央红军迅速渡过大渡河,且又出他所料地翻过夹金山,并在懋功与红四方面军会师,他只好把解除刘湘兵权之事暂缓进行。
但是,其他川系军阀毕竟裁减了三分之一的兵力。
中央红军与红四方面军在懋功会师了,靠谁来完成“剿灭”红军的任务呢?他继续玩弄所谓的以夷制夷的策略,力求达到一石二鸟之效。为此,他采取了如下的办法:
第一步,蒋介石借口薛岳统率的十万中央军,历经长达八个多月、近两万余里的长途追剿,极需休整,不再“给予尾追红军的任务”。同时,“为了把该路军军容搞得好些,兵力充实些,特留下在雅安补充新兵……及服装弹药逐渐恢复战力,作为川西的战略预备兵团”。接着他又命令各路川军分路进攻红军,以期两败俱伤,而他则坐收渔翁之利。
第二步,蒋介石为了使心怀异志的川军丢掉幻想,他很快把休整、补充完毕的薛岳所部十万中央军调到成都附近,造成大军压境的态势,迫使刘湘等各路川军唯有开赴前线与红军作战一途。
第三步,在蒋介石的心目中,川军中只有杨森所部公然向他输诚尽忠。不久,杨森又通过薛岳向他表示:“外人总认为朱玉阶(朱德别号)当年在我二十军工作过,怕第二十军有赤化分子潜伏。其实我第二十军反共不会落在友军之后。我确信全军上下是不会受朱的影响的。”对此,蒋氏十分策略地表示,他是信任杨森的。接着,就在中央红军翻越夹金山期间,“杨森率该军及第二十一军、第二十八军各一部追击中央红军,于占领芦山、宝兴越夹金山向懋功前进时,在灵关附近要隘与红军后卫接触,该部夏炯旅截获一部红军伤病员,摄影宣传,诡称为灵关大捷”。坐镇成都的蒋介石“得悉这一情况,以杨森反共积极,马上通令嘉奖”。并由此开始收买杨森,借以对付刘湘等川系军阀。
第四步,蒋介石因大渡河之役失败,对刘文辉怀恨在心。就在杨森所部“诡称灵关大捷”的同时,刘文辉的侄子“刘元璋部三四个旅直趋金汤狙击红军侧背,其中刘元琮旅抵金汤时又被红军击败。此外红军渡过大渡河经芦山、宝兴北进,先头进抵懋功以西地区,也将刘文辉据守于丹巴、大金川西岸的余松琳旅击败”。蒋介石盛怒之下,“电令刘文辉将刘元琮、余松琳……两旅长押解参谋团法办,给刘文辉以打击”。他为了进一步做到“以儆效尤”,或曰“使川军头目不敢不卖力气”,又给刘文辉记大过处分,并严词通令川军各部,现摘录如下:
查朱(朱德)匪未赴金沙江以前,曾经迭电刘(文辉)总指挥派兵布防金沙江上游,分段筑碉……据先后电复一一遵办,各在案。现查,实际全未遵行。即以猛虎风搜获匪队讲话材料内云,匪方各军,在两天内能行三百里,还要作战,可为铁证。否则碉堡阻滞,行动决不能如此神速。似此上下欺蒙(朦),贻误戎机,殊堪痛恨。虽以前未经严申赏罚,但既经有令指示,自应遵力奉行,而刘总指挥文辉笃信部属,不加督察,实难辞咎……着记大过一次,以为督饬不力者戒。